温Wenyan

很开心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 盗墓笔记/祭潘 ] 盗墓这行信不信鬼

信鬼,因为坚信我们记挂之人还在。11.04祭潘,不念魂归,因为知道你从未走。一发完结//5k+祭一个人。


“您好……请问您是吴先生吗?”
“是,我是吴邪。”

我打量面前这个人,穿着浅蓝色衬衫,水洗色的牛仔裤,黑白的帆布鞋,一看就是买裤子配送的细皮带。一身打扮干净的透彻,像是生怕别人觉得他老似的,把身上所有的少年气都穿了出来。
我认定这是个小年轻,虽然神色一本正经的,但是从他的眼睛和气质都判断的出来,他没经过什么大风雨。我心里笑笑想这还真想自己当年刚接手吴山居铺子时的模样,使劲的想要表现出成熟老辣,最终还是幼稚的过分。

雨村少有来客,就算有一些来往的生人,也基本都是邻里邻居的什么亲戚朋友。所以这个年轻人一从外面走进来,我就注意到了——就这身打扮,就不像农村里来往的土孩子,当时我还以为他是隔壁大娘大妈什么城里的侄子或干儿子。

结果他是奔着我来的,这让我有点哭笑不得。
都这么多年了,最熟悉我的那些人都已经成了大角色,像小花秀秀,或者黑瞎子。我的敌人也不少,三叔盘口的一些杂碎,还有汪家的余党,可能还有很多我不知道是谁,却也以我为敌的——当然了,这很多。

但这个年轻人显然不像是以上这些人中的一员。我都举手表示不管这些真相迷踪了,怎么还有人像十几年前一样,奔着这地儿来找我。

难道他是王盟的儿子,来找我讨多年落下的工资?
转念一想,王盟比我还小,哪来这么活生生的大儿子。

年轻人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冒昧的为一句,您曾经有个化名叫关根,对吗?”

这我就觉得很厉害了,我当时为了沙漠里的事情专门去伪造了摄影师的身份,按他们的话都“出圈”好几年了,居然还有人知道。

“是,摄影用的一个笔名。”

年轻人了然的点点头,低头呼了一口气,坚定的抬头对我说:“吴先生,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我无语:“你不都已经问了好几个了吗?”

“那……吴先生以前是盗墓的?”
“……”
我一时语噎,倒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老底被挖,都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未经世事的小年轻,说起话来这么开门见山。
但还是那句话,都这么多年了,我不怕。而且他都这么问了,我说“不是”和“是”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我说:“是。”

结果年轻人还没做出回应,我们之间的对话就被蛮横的打断了。胖子从我们屋子的后面绕出来,估计刚才什么都听到了,老不要脸还学会听墙角了。
胖子上来就是一阵叨:“我说天真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自揭老底呢?还真是心直口快啊?这后生仔不会是雷子吧,摸出了什么线索追过来抓你。我去,这种‘杀人犯20年后被捕枪毙’的事要咱摊上啦?我说小兄弟,你能别听他瞎讲吗?盗什么墓啊?咱以前都是地下挖管道的,你看我这哥们,当时挖到了点吓人的东西,神智都不清了。”

我没理胖子,他越活越窝囊。乱起疑心就算了,我本以为他上了年纪会收敛一点,结果他现在不干事,嘴炮却越打越厉害。

那个年轻人对着我还一本正经,把握在怀的,一遇到胖子就扛不住了,连连解释“不是不是”。
果然还是我太面善了吗?
我问他:“你究竟来找我干什么的?我现在什么都不管,只想过个安静日子。我相信你不是雷子,但是既然你想谈些我不想谈的东西,自然要报上名号。”

年轻人终于露出一丝没经验的破绽,咳咳了两声,也没有做什么隐瞒:“我姓解。我们家是北京解家的旁系亲戚。我爷爷原来是……”他卡了一下,接到“你也知道,他原来是花儿爷的手下,好像从他刚接手解家那会就辅佐他,干了许多事的。后来到了我爸爸这一辈,不想掺和这些道上的事了,就把我带到了南方。他给我讲了许多爷爷那辈的事,但嘱托我当故事听……我也去北京找过几次爷爷,他也讲,所以我才知道了这些事情。”

我听到他的话心一沉。原来是解家人,照他的说法,旁系亲戚,估计和老痒还有血缘关系。我有点头疼,怕他告诉我他来这里找我也是为了追寻清楚那些爷爷爸爸没有讲清楚的真像——我真的不想看到我愚蠢的经历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重演。

年轻人蹭蹭鼻子,突然有些羞赧,和刚刚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大不一样。他踌躇了一会开口:“其实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是个写小说的,我听我爸的故事特别入迷,想着这要是能写进我的书里去,那就太好了。但我爸近几年已经不愿给我讲这些事了,爷爷更是。我知道发生大事了,但我也不想了解大事,我只是想写本小说。”

我真是哭笑不得,原来是我多虑了,人家就是在梦想的道路上飞奔而已,根本没我当年的傻气。不由得觉得这年轻人也真厉害,听不到他爸讲,居然跑到这儿来问正主来了。
不过他是怎么找到雨村的,我已经不想了解了。
“你想问什么?”我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提前说好,你最好不要问我的那些经历,那些我既记不清也不想提,无可奉告。”

我以为他听了这话会开始劝说或至少露出失望的神情,结果却睁眼看到他两眼放光,满心兴奋。

“谢谢!故事我都能自己编出来……但毕竟我没盗过墓,不能猜到干这行的心情——所以我想问,您干盗墓这行的,信不信鬼?”

我这会是哑然失笑,这个年轻人挺有想法的,这个问题也不错。这么些年,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信不信鬼?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给我讲故事的时候,就信有鬼了。但那时候我胆大,也不怕,心想鬼就鬼,就算惹到我头上我也能给你妖魔鬼怪快退散了。

“其实盗墓的人,自相都很矛盾。比如他们都知道现在二十一世纪干这个是犯法的,但是在他们正直下斗的时候,担心的都是能不能活着出来或找到需要的东西,而不是警察会不会来抓人。你问我们信不信鬼,我们下地,就是和恶鬼打交道的,甚至已经有了一套明确的和鬼交流的规矩。最有名的就是南派的鬼吹灯——你写小说的应该听过这个吧。”

这么多年我们仨心照不宣的不聊过往那些事,现在说起来我还觉得尤其熟悉,不过我早不是当年在墓地里像个拖油瓶,现在我觉得自己也有点三叔当年老油条那种油腔滑调的讲故事的口吻了。

年轻人听的很认真,马上回应:“知道知道……就是那个在墓四角放蜡烛的规矩?”

我点点头:“其实我们早不弄那个了,迷信。你看,这矛盾点就来了吧,一边又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墓里神鬼难测,但到了我们这代,也一样觉得迷信——如果真是不讲道理的恶鬼,谁管你点不点灯。”

年轻人大概还没有太理解我的逻辑,但还是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讲。我叹了口气说:“我当年背,他们管我叫‘开棺起尸的体质’。老事情了,但为什么墓里死了多年的人会起来?会有那么多鬼迷神疑的事情让我们遇到?盗墓这行的人不是神棍,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说不信鬼?那难道那些七七八八的墓穴怪物都是咱幻想的喽?”

年轻人听的很投入,就像我当时听我三叔扯皮的表情差不多。他咽了咽口水,想要问什么,估计是有关我到底遇到了什么墓穴怪物之类的,但我已经说了无可奉告,他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终于还是把那些话吞回去了,又问了一个问题:“谢谢吴先生……那我能冒昧问一问,就您现在,不盗墓了,还会遇见……呃不,还相信有鬼吗?”

胖子再次抢了话头:“嘁,爷…叔叔们可都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你这个后生仔说这些不怕晦气阿?写小说的就是迷信。咱天真现在和他家那口子幸福夕阳红,鬼什么鬼。”
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还敢自称叔叔,都这个岁数了还装嫩--说我已经晚度夕阳红了?不管怎么样我和小哥看起来还是要比胖子年轻多了!小哥看着跟他儿子似的——呃,不行,辈分能乱。

至于年轻人的问题,我看着他急切的想得到答案,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我。我主观的不喜欢这个样子,但又不忍心拒绝。
于是我回答:“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是鬼?是身边真实发生的灵异还是单纯的感觉?”
年轻人眼睛亮亮看着我,说:“都算都算。”

我稍微叹了一口气。今天我叹气的次数太多,胖子总爱说我老了就伤春悲秋,可我分明还没老。
“没摆脱过。这么多年老,一直没摆脱过。我第一次下墓,有一只女鬼就情有独钟的趴在我背上,可能自那以后,很多鬼都对我情有独钟。
我总感觉有鬼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你有没有被尾随过,人的感官其实尤其的灵敏,当后面有人全神贯注的看着你时,你会感受到。原来我常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我,我疑心重了很久,时不时就回头。但我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变态似的想尾随我。我想大概是鬼,只不过我感受到他了。我朋友离开我的一段时间,我以为他会死——”

我看向屋子,最近小哥迷上了对现代文学的了解,整天抱着书看。我一点都不醋,只是担心他的学习能力太快,等我老了瘫在藤椅上的时候变成他引经据典的给我讲人生哲理。

“那段时间,我总感觉他在我身后盯着我。我也很奇怪,怎么就觉得是他?那其实也不妨是一种我认为的有鬼论。”

胖子第三次。“小兄弟快把耳朵捂上,他开始秀恩爱了,你们俩真是一往情深。还盯你,盯什么盯,瞎扯淡,小哥要在那直接上来扑你了。”

“闭嘴,小心我掐死你。”我实在忍受不了胖子三番五次打断这种回忆杀和感受杀并存的气氛,打住他的扯皮,心想他再说话我就要杀生。

“后来,不管是我老练了还是现在,我依然会有这种感觉。有人就在我身后,屋子后面,紧紧盯着我,好像除了这么死看着我就没有其他事可做。这时候我再不会回头。我只感受他在那。”

年轻人听的很过瘾,但似乎觉得我在编故事,于是问:“那您为什么觉得那就是鬼呢…说不定就是您那神出鬼没的朋友呢?”

“因为我知道,阴魂是不会散的。生前我身边死时看着我活下去的人,会跟着我。我一直觉得那是一种不甘。这个人离开后会有下一个。我幸运,所以身后的不幸鬼多。”

“可您说了他们会走的,您都…隐居这么久了,怎么还有这种感觉?”

是阿。
我都安定下来这么久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
我要是个鬼,看着在我死时侥幸活下来的人过上了幸福安定的日子,我会气的看不下去。
为什么还看着我?

“因为…还有人记挂着我阿。”

胖子不说话了,我也不说。我看着太阳当空,村中一片明亮,临近秋日,还是温暖甚至有些热浪拍打。我们三个住在这里,日子安定,开开心心的普通人生活。

但有些人不能忘。

年轻人见我们都不说话,也不敢再问,只是看着我,称得上目光清澈。

这些日子,我睡的不安稳。我总听到有人在唱歌,一首接着一首。唱的是什么,我听不清。我原来在墓里就怕这种东西,离奇古怪却显得有人味。自打我从张家古楼出来,就不听歌,尤其是老歌,一听就和神经反射一样的全身紧绷到酸涩为止。

经过很多天的精神折磨,我终于能和那个隐约好像有又好像是我的大脑指令唱的歌和谐相处——直到我听清楚那是什么歌。那个调子在我脑海里逐渐清晰,逐渐明亮,有足够的辨析度时,我开始战栗。

那天夜里我辗转反侧拿被子蒙住头顶,我很多年没有这样像个怕鬼怕黑的小孩子。

老调子,像是粗哑的嗓子唱的,仿佛从歌里能看到红的像血的高粱地。我太熟悉了,我意识到什么时候攥紧了被子,当我知道这是潘子曾经唱的红高粱,我不可抑制的开始崩溃。

人们看到旧伤疤回想起留伤时的痛。
潘子是我用着半辈子不愿也不能消除的伤疤。红高粱是我的噩梦,每每我梦到他的声音,去梦他当时的模样,都会惊醒。泪流满面。

有些人是不能忘的。
有些人是忘不掉的。

小哥后来告诉我那天晚上我抖得厉害,他还以为我毒瘾发作,其实我的费洛蒙早就戒掉了。我只是听到歌声,想起了故人往事。
是不是他还在我身边?

也许在他陪伴我和三叔的岁月里,他有一两刻把我当做他的弟弟或儿子,至少他开枪唱歌送我出去时,一定全身心的只想我活下去。

……
思绪喷涌来的措不及防,我的眼睛在太阳下好像有些被晒得酸涩。我咽下口水,看着年轻人,又好像看着曾经模糊着双眼穿过六角铜铃网的自己。

潘子。在我小时候给我做面喜欢放个蛋的叔叔。
后来没有瞧不起我,带我下墓保护我的英雄。
最后洒脱谢幕离场的恩人。

我坚信他还在。我感受的到的,他依然在我身边。他总是如此的一如既往。他的坟头草又该发了,我们又该去看他了——带着这份他在我身边的感受。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对年轻人说:“我的想法不再代表盗墓行业,但就以我私人之见——我相信有鬼,或不如说我希望有鬼。”

“因为那样我能确定,牵挂我的人没走,还在。”


即便岁月沧桑,吴邪仍坚信他还在。
我们也是如此,在某些时候想起,问他魂可归来。

祭。潘子。

于2016.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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